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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70,六旬老太杀疯年代文程乔王春花

程乔 著

武侠仙侠连载

“是,见过,在我本初侄儿家里。”程乔不以为意,还只当这个宋队是闲聊。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张贵枝的射击天赋上了。今天金癞子上门,既恶心到了她,也给她提了个醒。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张贵枝这个‘恶毒’女配的印象大为改观。小姑娘勤劳又踏实,是真不至于落到最后坐牢的下场。可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连小学都没毕业,将来走高考跃龙门的路也不太可行。真要改变她的命运,还得从别的方面着手。现在发现有射击天赋,可不正是一个好机会?昨晚她们相谈甚欢,谈论得最多的就是射击训练,程乔还从来没有发现,张贵枝的脸上还能洋溢出那么自信的笑容。或许自己还能给国家提前培养出一个射击冠军出来?程乔对宋队的到访越发热情起来!“或许在那之前呢?”宋队再次出声提醒。“之前?”程...

主角:程乔王春花   更新:2025-05-08 01: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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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程乔王春花的武侠仙侠小说《穿书70,六旬老太杀疯年代文程乔王春花》,由网络作家“程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是,见过,在我本初侄儿家里。”程乔不以为意,还只当这个宋队是闲聊。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张贵枝的射击天赋上了。今天金癞子上门,既恶心到了她,也给她提了个醒。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张贵枝这个‘恶毒’女配的印象大为改观。小姑娘勤劳又踏实,是真不至于落到最后坐牢的下场。可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连小学都没毕业,将来走高考跃龙门的路也不太可行。真要改变她的命运,还得从别的方面着手。现在发现有射击天赋,可不正是一个好机会?昨晚她们相谈甚欢,谈论得最多的就是射击训练,程乔还从来没有发现,张贵枝的脸上还能洋溢出那么自信的笑容。或许自己还能给国家提前培养出一个射击冠军出来?程乔对宋队的到访越发热情起来!“或许在那之前呢?”宋队再次出声提醒。“之前?”程...

《穿书70,六旬老太杀疯年代文程乔王春花》精彩片段


“是,见过,在我本初侄儿家里。”

程乔不以为意,还只当这个宋队是闲聊。

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张贵枝的射击天赋上了。

今天金癞子上门,既恶心到了她,也给她提了个醒。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张贵枝这个‘恶毒’女配的印象大为改观。

小姑娘勤劳又踏实,是真不至于落到最后坐牢的下场。

可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连小学都没毕业,将来走高考跃龙门的路也不太可行。

真要改变她的命运,还得从别的方面着手。

现在发现有射击天赋,可不正是一个好机会?

昨晚她们相谈甚欢,谈论得最多的就是射击训练,程乔还从来没有发现,张贵枝的脸上还能洋溢出那么自信的笑容。

或许自己还能给国家提前培养出一个射击冠军出来?

程乔对宋队的到访越发热情起来!

“或许在那之前呢?”

宋队再次出声提醒。

“之前?”程乔偏着头打量着宋队,她在张本初家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有些熟悉感,莫非……

程乔的脑海中突然有灵光一现!

“县城?”

“县城!”

两人异口同声。

“我就说怎么当时看到你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程乔爽朗大笑。

当时她就奇怪了,为什么那么窄的巷子她没有撞到人,原来对方是真有的本事在身上的!

宋队只是想隐晦的提醒一下,却没料到对方自己就想起来了。

而且态度如此敞亮,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如果这位真的跟老疤的事有关,哪怕只是事件的目击者,也应该心虚不自在才对。

莫非,自己判断有误?

宋队胡思乱想的时候,程乔的内心其实一点都不淡定。

太多的巧合可就不是巧合了啊。

更何况还有她先前打伤那个跟踪贼人的事。

程乔写网络小说的思绪一时极致的扩散开来。

带着质疑的态度从头梳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权当第一次在巷口两人的相遇是巧合。

那他可能遇到了被她打伤又自己清醒过来的贼人。

然后在张本初家他又次看到了她,就怀疑上她了?

这次是借故上门试探?

不然他不至于在挖掘有天赋的射击苗子时,还跟她提及在县城里偶然相遇,且毫不相干的事。

又或者……

程乔的眼眯了起来。

民兵作为国家最基层的战备力量,还肩负着维持地方治安的重任。

而这个宋队明显还担任了官职。

要是他们的目光其实一早就盯住了跟踪她和张秋芳的贼人呢?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程乔突然觉得情况很不妙!

要是那个跟踪她们的贼人只是个普通小贼,被人打伤报了案,宋队若是负责案件的事,大可以对她单刀直入的提问。

像这般试探又是什么原因呢?

‘打草惊蛇’!

程乔的脑子里不期然的闪现这样一个词语。

然后她整个人就懵了。

她感觉自己找到了真相!

“老二,这都啥时候了,还不赶紧去上工?都要分家单过了,怎么还不没有一点担当!”

程乔短暂的惊讶过后,立马支开张代富。

可怜的张代富才刚刚出力帮娘赶跑上门的恶客,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立马就被嫌弃。

他心里苦,但不能说。

因为他娘正对他横目怒视,大有一言不合就挥竹扫帚的架势。

宋队也是一愣。

他办过不少的大案要案,对一般犯罪人的心理自认是了解的。

一个个老奸巨猾,藏得极深!

可面前这个宋老太他却觉得越发看不懂了。

从爽朗到惊讶,再到惊喜,整个变脸的过程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想要误会都难。

如果说这是一个敌特,是不是也太不合格了一点?

他突然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宋队,你们是不是在查什么案子?”

程乔丝毫不在意宋队对她的看法,想到某种可能,她一脸的兴奋。

看不到张代富的身影之后,程乔凑到宋队身边问道。

声音压得低低的,说完了还不忘环视左右,明明是很小心的做法,但她却弄得跟作贼似的。

宋队瞳孔一缩之后,又不由得轻笑出声。

演,继续演!

看来自己是遇到高段位的对手了。

“那老太太你有什么发现?”

宋队不答反问。

“你等等!”

程乔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屋里,拿出大妞她们写字的田字格本和一支光秃秃的铅笔头来。

“就说说我这几天的发现啊!”

程乔不管宋队的反应,自己摊开纸笔就坐在台阶下写画起来。

她先是写了‘机械厂’三个字,然后又写下老张头的名字。

“机械厂失窃的,绝对不是普通废铁,不然不可能给我家一个正式工的指标。”

一开口就这么直接的吗?

宋队的目光都锐利起来。

程乔接着道:“现在你又来了,说明机械厂那个东西虽然没能让人得手,却也还在被人惦记,而且你们还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

“然后呢?”宋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再看面前的老太,仿佛透过那层衰老的皮囊,看到了一个精明而狡诈的猎手。

就是不知道对方要打出什么样的牌。

对程乔来说,他这个态度就说明很多问题了。

她得意的一笑。

“就在昨晚,咱们大队的赵清莲,头上戴了条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红纱巾!”

“所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咱们生产大队有人有问题!”

而且你很可能还怀疑那个人是我!

当然最后这句话程乔没有说出来。

“宋队你放心!队上的人和事我比你熟,我跟你联手,你等我的好消息!”

程乔说完内心暗暗叫苦。

她想出这个风头吗?

当然是不想!

可自己这几天的变化太大,已经引起聪明人的怀疑了。

与其把自己的清白交给别人调查,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现在可还是大运动时期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天知道别人靠不靠谱啊!

“好。”

宋队想了想直接点头。

他是来试探的,可现在明牌了,再遮遮掩掩也没必要。

“你不问问那东西是什么吗?”

“别,你别试探我。”程乔连忙摆手:“我就一乡下老婆子,不知道,听不懂,也不想知道,我就想查出谁是群众中的坏份子!”


会议室里终于只剩下刘厂长和程乔了,也终于谈到了正题。

“老太太,那这个指标您打算卖多少钱啊?”

“嗐,提钱就俗了不是!”程乔忙摆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信任领导,我的情况领导一清二楚,肯定不会让我吃亏的,领导你就看着办吧!”

她哪里知道卖多少钱啊?

再说就算知道,一时半会儿的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外来户哪知道卖给谁去?

这个工作指标对程乔来说,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多留在手里一刻,家里的那帮‘孝子贤孙’就消停不下来,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她今天花了一块八毛钱,大张旗鼓的弄这一出,图的是啥?

不就是最后这一哆嗦!

可她这话落到刘厂长的耳里,那就是全副身心的信任!

多好的老太太啊!

感动!

他一定不能辜负了老人家的信任。

刘厂长在心里暗暗盘算。

当下一个正式工的指标,私下交易一般就一年的工资,但张家的这个情况又有些特殊,农转非带户口一起的,是知青回城抢破头都难有的好机会。

用两年的工资来换都甘之如饴。

但到底也只是一份工作,总不能让别人买了一直无偿上班,年年白干。

也就是说,张家的这个工作指标,哪怕再珍贵,卖七百块钱也已经到顶了。

‘七百’这个数字在刘厂长的嘴边吞吞吐吐,再看看头顶缠着纱布的程乔,正一脸期盼的盯着他,总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人家老太太多质朴,多信任他啊,要是他堂堂一个领导,却只能给一个大行大市的价钱,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无能?

“一,一千!”

刘厂长最后咬了咬牙道。

在南县,这已经是天价了。

卖不卖得出还两说。

不过转头他又安慰自己,他只是太想进步而已,贴点钱就贴点钱,就冲人家老太太今天送的这面锦旗,值!

一千?

程乔内心狂跳!

她是知道这时候一千块钱的购买力的。

刘厂长开的价大大的超出了程乔的预期,她当即一把摁死。

“哎呀~怪道能当这么大的领导呢,就是有能耐!老婆子我有了这一千块钱,后半辈子那是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领导,那就这么说定了,赶明儿我还要给你送锦旗!”

“就是,”程乔转眼又面露难色,“这老些钱,我都不知道怎么花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刘厂长。

希望他是个懂事儿的。

这年头有钱没处花是真的。

购买大部分商品除了要钱,还得有票啊!

可这玩意儿农村人没有。

“老太太,我看你光有钱也不顶事,等会儿我让人凑凑,看能不能弄点儿票给你,只是应该没多少,毕竟谁家都不宽裕。”

刘厂长被她灼灼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甚至无端生出一股内疚感来。

干脆一跺脚,大头都给了,也无所谓再添一点搭头。

先说好啊,并不是他贪图人家再送锦旗什么的,主要他是个好领导。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哎呀!我就说领导是好领导……”

还挺上道!

又是一番推心置腹的感谢之后,程乔心满意足的揣着一千块现金和一卷杂七杂八的票据从南县机械厂出来了。

日头西斜,在她的身后投下一道张扬的影子。

这回是真的富了,暴富!

甚至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程乔,都一时无措,不知道要把这一千块钱和那些票藏在哪儿。

对了,游戏世界!

找了个背人的角落,她再一次使用了自己的金手指。

不背着人不行。

那么大一个大活人,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再出现又是嗖的一下凭空出现,不是别人被她吓死,就是她被人抓了去切片。

这不符合程乔只想苟活养老的风格。

“哇~”

才进游戏世界,就让程乔惊呼出声。

地盘扩大了!

虽然能供她取用的还是只有早餐摊上的食物,但游戏世界的色彩明显丰富了起来。

至少支撑着早餐摊一边顶棚的那棵大树已经葱葱郁郁。

她用脚步丈量了下,连街道都延伸出了十多米。

是什么原因触发了地盘的解锁呢?

难道是因为她卖掉了工作?

程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估计游戏世界的解锁与改变剧情有关,不过还有待证实。

顺利的处理了这烫手的山芋,程乔松了口气。

直到此时看到热气腾腾的包子,她才惊觉自己上一次进食还是早上出门前。

怪不得感觉自己已经饿得早胸贴后背了呢。

算算时间,原来已经过去近十个小时了!

不过她抓包子的手停留在半空又生生顿住。

她现在还在县城里。

传说中美味可口的国营饭店啊,怎么能错过呢?

程乔忙在刘厂长给的那一卷票据中找了找,还真的让她给找到了几张粮票。

只不过面额都不大,贰市两的、半市斤的,加起来也没超过两斤。

好像国营饭店里的红烧肉是不要票的,有了这几张票,也够她打几回牙祭了。

程乔当即一个闪身出了游戏世界,直接朝国营饭店而去。

还隔着老远,她就闻到了肉的香味儿。

身体里某种东西缺到极致的时候,连感官都会被放大。

哪怕程乔今天之前,吃外卖小炒还专拣里面的菜吃,肉被倒掉,也仍然架不住现在的这副身体馋肉!

闻着肉味儿奔向国营饭店,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饭只要了二两,但菜却点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土豆炖牛肉、辣椒炒回锅肉、凉拌猪耳和鼎鼎大名的红烧肉,还有一道炖得奶白的鲫鱼豆腐汤。

全是荤腥,也就花了两块六毛五分钱。

菜齐了程乔才发现,为什么后世总说那是个纯真年代了。

那菜的份量,是真的实诚。

实诚到每一个进店的人,全都齐刷刷的朝她行注目礼!

大意了。

不够低调。

但有一说一,菜的味道是相当的好。

辣椒有辣味还有香味,大肉片子糯糯叽叽的,除了香并不肥腻。

鲫鱼汤撒了小葱花,鲜得嘞~

“那个,瞧着您眼熟,是秋芳她娘?”

程乔顾不得别人的眼光,正埋头干饭,一个疑惑的声音从邻桌传来。

啥?跟我说话?

程乔一口红烧肉正在嘴里爆汁,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张白馒头一样圆润的女人脸庞。

不认识,没见过。

她在脑子里搜检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何记忆。

嘴巴没空张开,只能对着对方摇了摇头。

“不是吗?咦,不应该啊,像,太像了……”


“你们只当我们城里工人家庭的日子好过,那——自然也是不差的。”

杨大嫂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弟妹娘家没人的时候她还能捞把椅子坐。

可她娘和她兄弟回来了却连请她进屋的意思都没有,更别说连口水都喝不上。果真是没什么礼数的乡下人。

亏得她一开始还备了礼,想先从物资上的优越感压人家,再客套客套,让人主动接话好让她劝说把工作交出来。

敢情这家人都跟弟妹那个木头玩意儿一样,都是榆木疙瘩,根本不开窍的!

她傲视一圈后,才又缓缓开口。

“可弟妹不一样,她是农村户口,没有城里的粮本,她吃的每一口饭可都是从我们全家人的嘴里省出来的!”

“亲家老太太,刚才你那些话都是冲我说的,我也听懂了。”

“意思不就是说我们杨家苛待了弟妹吗!”

“但自打她嫁过来也有十好几年了,吃的喝的全都是从我们的嘴里省出来的,你们娘家人又做过些什么呢?”

“哪怕拿一个鸡蛋去看过?”

“眼下家里的孩子们都大了,饭量也大,实在省不出来了,正好你们手里有工作的指标,让弟妹去上班转城市户口,你们也是她的家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吧!”

杨大嫂紧盯着程乔看,原本在家里商量的说辞是拿钱买这个工作指标,但领教过这个老太太的犀利之后,她决定换一个说法。

面前这个老太婆不是省油的灯,在价格上肯定会有撕扯,还不如先把她的预期降下来,然后再给一点甜头,说不定能少花不少钱呢!

她主动请缨跑这一趟是为啥?

不就是想中饱私囊嘛!

“我们杨家也不白……”

“你们来晚了,工作卖了。”

“啊?”杨大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她不明所以的望着程乔,“什么?工作卖,卖了?”

这不对啊!

老太太不应该冲她大怒吗?

要么耍赖皮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人嫁到你们杨家,死活也是你们的事。

稍微心痛点自己女儿的人,看到女儿成了这副样子,也应该是质问杨家怎么搓磨人才对。

可她听到了什么?

这老太婆的语气怎么能如此平静?

而且还是说把工作卖了!

她这个乡下的死老太婆知道一份工作有多珍贵,值多少钱吗?

她那天在国营饭店看到这老婆子一个人吃了一桌好菜,就料定事出反常必有妖。

回家跟婆婆说了让人一查,果然!

弟妹那个爹给家里换了个工作指标!

她的大儿子马上就要下乡,这个指标来得太是时候了。

杨大嫂伙同婆婆跟家里人一商量,觉得老张家好几个儿子,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把指标落实到人,她这才急匆匆的带了人赶过来。

她以为凭着自己城里人的见多识广,随便说几句就能忽悠得老太婆求着自己买。

可现在该怎么办?

杨大嫂准备了一肚子的应对之词,可这一刻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简直白费功夫!

“亲家老太太,您老说笑呢?您家里儿子们会同意卖掉他们不想做城里人吃国家粮?”

“要我说您卖掉这么想是对的,毕竟你们家代代务农,在城里也没个根基,就算进了机械厂也不过是一直当个普通工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挤兑干不下去了。但要是卖给我们就不同了!”

“我们家个个都是工人,处处都有认识的人,谁敢欺负?”

“弟妹又是您亲生的女儿,她有了工作在家里也能直得起腰板,得了工资分一半带回娘家也不是不可以……”

杨大嫂不相信程乔所说的卖了,只以为这个老太婆在拿乔,不就是画饼吗?那她就画大一点。

说服一个乡下老太,她还不信手拈来?

杨大嫂想得很好,老张家的这个工作指标她势在必得。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呢?我娘都说卖了,卖了,是真的卖了!”

张代强在旁边瞅着瘦得不成人样的张秋芳,本就心里有火,见这个夫家大嫂还不依不饶的围着工作指标说事,便忍不住吼出声来。

看来还是娘做得对。

那个工作指标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落在他们家真的不好。

他当时还只以为会闹得家宅不宁、兄弟反目,现在听了杨大嫂的话更以为然。

他们就是干农活的命,出去了肯定也会被人欺负。

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姐,进屋!”他也懒得再理这些糟心事了,忙拉了他大姐进屋里去。

杨大嫂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进不进屋啊,只觉得天雷滚滚:这家人太蠢了吧?

这么好的工作竟然自己不要,还真的给卖了出去?

“怎么可能!你们能卖给谁?你们认识出得起价的人吗?不会是被人哄骗了去吧?”

“亲家老太太,你说被谁骗了,我们杨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我们给你讨公道去!”

杨大嫂眼巴巴的望着程乔,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在她的认知里,老张家所有的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即使把工作卖了那也卖不出高价,她还有机会!

到时候就打着替亲家讨公道的幌子,再次把工作从别人的手里抢回来。

她想得太美,完全忽视了程乔看她像看傻子的眼神。

“真的是骗子?”程乔突然玩心大起,一脸天真的配合她,“是骗子你们也能帮我讨回公道?”

“那当然!”杨大嫂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她急得干瞪眼,只希望老太婆快点说出买家。

“不能吧,人家那么大的领导。”偏遇上程乔这么个不急的,在那里嘀嘀咕咕。“不可能不可能,人家领导可是说了,也就看我老婆子不容易才好心帮的忙呢,让我别在外面说,我不能说的不能说!”

可程乔越嘀咕,杨大嫂越笃定!

谁家大领导还主动上赶着帮忙啊?

铁定是这乡下老婆子没有见识,被人三言两语就诓骗了。

“那你还知道怎么找到他吗?他是不是骗子我们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杨大嫂都懒得打听卖了多少钱了,既然是骗子骗去的,能给多少!

“知道是知道,可人家当初是给了钱还给了票的,我怎么好意思还去找他啊?”

程乔一脸为难。

杨大嫂急了:“哎哟,人家就是骗子,给那么点儿远远不够!”

“要不大姨您快告诉我地址,我回头就帮您找他去,别让他以为您家里没人撑腰呢!”

程乔暗暗好笑,把这杨大嫂给急的,连称呼都变了。

没见过鱼儿咬钩这么着急的!


刘厂长冲秘书挥了挥手,可对方却站在门口纹丝未动。

“不是说不见了吗?”

“那个,您还是见见吧,说是专程来给您送锦旗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年轻人没有一点眼力见儿!

“点名送给我?”刘厂长一扫刚才的颓废,反背了双手就朝外走。

成绩这不就来了吗!

刘厂长表面淡定,按捺不住心中狂喜。

但转头又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上任三年以来,他不是没有收到过兄弟单位赠送的锦旗,但指名道姓送给他的没有。

而且这段时间他也好像没做什么值得大张旗鼓被表扬的事……吧?

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冒冒然跑出去,要是闹个乌龙那得多丢脸。

要迈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应该错不了,说是521案中牺牲的那个老乡家属。”

秘书这话算是给刘厂长吃了颗定心丸,当即乐呵呵地道:“那得去看看,对了,记得叫上通讯员。”

“好嘞!”秘书终于上道了一回,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刘厂长又忙喊住他,“还有……该通知的都通知一下。”

如果是那位帮助保卫科抓贼牺牲了的老乡家属就没错了。

两天前厂领导开会协商决定,给老乡家奖励一个正式工指标,想不到那家的人还是个会来事儿的,这就巴巴的送锦旗来了。

……

南县机械厂门口,程乔高举一面大红镶金边的锦旗。

‘感谢南县机械厂刘厂长,扶危济困、心系群众。赠送人:程乔,日期:1973年5月31日。’

金漆书就的大字金光闪闪地亮了出来。

哪怕这里是城郊地带,但机械厂到底是千人大厂,又正是早晚班交班时刻,她这个锦旗一亮相,就呼啦啦吸引了一大票围观的人。

“我是前进生产队的社员,不久前我家老头子没了,机械厂的刘厂长考虑到我家的实际困难,伸出了援助之手……”

程乔的嘴巴也没有歇着,吧啦吧啦都是对刘厂长的歌功颂德。

刘厂长还没走出厂区就听到了,脸上的笑想藏都藏不住。

“人民群众到访,怎么站在外面呢?快请进请进!”

他嘴里忙不迭的招呼,但脚下的步子仍不紧不慢,等到围观的人全都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了,他才伸出手来与程乔的手紧紧相握。

“为群众着想,急群众之所急,本就是我们机械厂作为地方大单位的担当,当不得如此褒奖!”

嘴里说着当不得,但身体却很诚实,直接把锦旗接到了自己的手里。

相继闻讯赶来的机械厂大小领导也都笑得与有荣焉。

只是看向刘厂长的目光,有多少羡慕就不得而知了。

程乔单枪匹马过来,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进到了机械厂办公楼。

“程老太太,怎么想到给刘厂长送锦旗的呢?”

在机械厂会议室的木扶手沙发上坐下后,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拿了笔和本子,当着程乔的面就刷刷的写了起来。

呵,还有现场采访啊!

看来自己这一块八毛钱花得超值!

“领导啊,我要感谢厂里为我这个死了男人无依无靠的老婆子想得周到!”

“没了老头子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可家里有个吃国家粮的,老婆子我就能跟着衣食无忧,这是活命的恩情啊!”

程乔哆哆嗦嗦的开口,激动得差点要给刘厂长下跪。

她这一开口就将这个工作指标的所有权定了性。

她的,工作指标是给她的!

刘厂长是个四十来岁的矮个中年人,圆圆胖胖的一张脸,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极有亲和力。

“应该的应该的,张大爷是为了咱们厂才光荣的,厂里自然也要让英雄走得安心。”

刘厂长忙虚扶一把,说起话来更加和颜悦色。

“老太太,你们家已经决定好由谁来上班了吗?”

既然人家老太太会来事,送了锦旗跑这一趟专程道谢,那等人来上班了,他这个厂领导也表示表示,多少关照一下。

说完他扫了眼程乔包得严严实实的头,又道:“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说,往后你们也是职工家属,厂里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你们。”

“哎~”程乔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脸上的感激之情收起,神情悲戚。

“领导啊,老婆子今天来,除了感激领导的关心和照顾,还有一事相求。”

“机械厂的正式工指标,那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啊,可是老婆子有自知之明,家里的几个不成器的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当不得用!”

“进了厂里不仅做不了贡献,恐怕还会拖后腿。”

“领导仁至义尽,我老婆子也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嗯??

听了这话,刘厂长和那个年轻的通讯员小伙子全都瞪大眼朝程乔看了过来。

啥意思?正式工指标不要?

刘厂长的心里更是一个咯噔,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这老婆子不会不知足,连正式工指标都看不上吧?

“领导别误会,厂里对我的关照我绝对领情。”

“是家里的几个不肖子孙这两天得了消息就不停的闹腾,为了个指标互不相让实在寒了我的心,看看,抢得把我的头都打破了,您说这些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蠢货真的进了厂,会全心全意的为厂子着想,会以厂为家吗?只怕到时候连老头子的名声都要坏在他们的手里了!”

程乔说得痛心疾首,情真意切。

“与其让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如把指标让出来。”

“我想来想去,只有把这个名额卖了,既不伤他们兄弟的和气,我自己手里有钱谁也不靠一样生活无忧,厂里也能挑到合用的人才。”

“这岂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我求领导的就是这事。”

刘厂长闻言大喜!

好,好,好!

这个乡下老太何止会来事儿?简直是太会来事儿了!

本以为给自己送锦旗已是意外之喜,想不到还是喜上加喜。

何止三得,是四得啊!

他们机械厂是南县的龙头大哥,每年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挤不进来。

张家的这个位置,还是市里的领导通了气,才给见义勇为特设的一个后勤岗,没有技术门槛的。

程老太主动放弃,他转手就能拿出去送人情!

“老太太!”刘厂长忙起身紧紧握住了程乔的手,“不愧是英雄的家属,觉悟高心胸宽广!”

“您处处都是为厂里考虑,不应该是您感谢我,而是我要代表机械厂向您表示感谢!”

“哈哈哈……全心全意为厂子着想,以厂为家!您这句说得好哇!”

“小凡,程老太太的话你可都听清了?赶紧回去写个稿子,咱们要登在厂报上,让厂里的职工们都好好看看,要向程老太太学习。”

“还要发到县里、市里,如果咱们的社会上多出几个向程老太太这样高风亮节一心为公的人,何愁家国不兴?”

“是,是!”

那个采访的年轻人看程乔也是一脸敬佩,甚至还弯腰行了个礼才合上本子走了出去。


国营饭店里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被程乔放在心上。

也顾不上。

她忘了买饭盒,点了满桌的菜吃不完也没法打包带走。

哪怕是强撑着一塞再塞,到最后仍然有剩,与周遭一众菜盘子像被狗舔过一样闪闪发光形成强烈对比,她又高调了一把。

扶着墙进来,扶着墙出去,被人注目了两回。

两回啊!

这对于一个死宅来说,跟凌迟也没什么区别了。

“……看着就是个乡下婆子,咋那么舍得呢?”

“啧啧,吃了这一顿,往后日子不过了?”

程乔出门的时候,还隐隐听到对她的议论。

哼,这些人啊,还是太年轻了啊!

想当年,姐吃肉那是吃一块扔一块……

“嘶~秋芳?不就是原主那个嫁到城里,与娘家再无往来的大女儿吗?”

程乔坐上回村的中巴车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但也就是想起来而已,内心毫无波澜。

原主养的那一群混蛋玩意儿,她是一个都不想理,爱咋地咋地吧。

为了自己耳根子清静,也为了自己的城主之梦早日实现,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程乔在摇摇晃晃的车上,一边剔牙一边思考接下来要干的大事。

她进村时大队已经收工了,田间地头没人,只留下一行行刚插好不久的早稻秧苗像无边无际的旗帜,伸展着碧绿的叶片在风中猎猎招展。

油菜地已经黄了等着收割,大片大片金黄狭长的豆荚构成了丰收的景象。

要是细看的话,能在金黄的底下看到已经开始茁壮成长的棉花苗。

村子里已经炊烟袅袅,能听到孩子撒欢洒下银铃一般的笑声。

站着不腰痛的城里人下了乡,看到的是风景和情怀,真真切切生活在乡下的农民,满眼只有干不完的活儿。

角色转换之后,程乔的心情也全然不同了。

她以前就畅想过等自己老了就回乡下,建一方小院,养猫养狗,种花种菜,逍遥度日。

如今她真的成了乡下一老太,却又着实高兴不起来。

这时候乡下种地机械化程度极低,所有劳作都需要肩挑背扛。

下地挣工分,她是挣不了一点!

她可不想像原主那样,被一群混蛋玩意儿压榨完最后的价值,然后被一脚踢开。

划清界线,一定要划清界线!

程乔进了村没往家走,而是直奔大队书记家。

前进生产大队辖下一共十个村民小队,按理说一般的矛盾都由小队的队长调解、解决。

但张家所在的三队生产队队长赵铁栓,正是赵清莲的爹。

一想到那又是一个觊觎张家机械厂工作指标的人,程乔一点都不想跟那样的人家打交道。

再说大队书记张本初还是刚死的老张头的本家侄子,原主跟张本初的老婆严翠芬也有些交情,严翠芬见了她还得叫她一声二婶,所以宁愿舍近求远。

将主持公道的事托付给张本初。

这时候村干部的家与普通农户没有什么区别,全都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住几间土坯房。

程乔顶着一头纱布过去,还没进书记家的院子,就被眼尖的严翠芬给发现了。

“哟,二婶,你这是咋了?”

严翠芬刚下工回来,正帮着儿媳妇打下手准备一家人的晚饭,见到程乔的样子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簸箕急急迎了出来。

“翠芬!”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程乔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顿时眼泪夺眶而出!

嘶~手下重了,太痛!

“都说家丑不外扬,翠芬你和本初也不是外人,我这真是走投无路了,来请你们帮我主持公道。”

等程乔将家里兄弟打架,将她摔得头破血流的事绘声绘色的说出来,严翠芬当即柳眉倒竖。

“反了天了!咱们前进生产队还从来没有闹出亲生儿子打老娘的事!二婶你就是平常太宠孩子了,才将那些没心肝的宠得无法无天。”

“二叔这才走了多久啊,这些孩子们就这么待你,今后还指靠得上谁?”

“你来我家算是来对了,这就让当家的跟你回去。咱可说好了啊,这回你一定要硬起心肠来,你那些儿子儿媳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得自己立起来!”

程乔眼泪汪汪,一个劲儿的点头。

严翠芬说的还真都是好话。

程乔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当真为她掬一把同情泪。

原主性格太软了,成天就只知道上工、干活,任劳任怨的像头老黄牛。

年轻的时候受婆婆、妯娌的气,老了还受儿子、儿媳妇的欺负。

但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

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忍忍吧,女人百岁都要一个娘家,谁让他们是哥哥嫂子呢?

张贵枝这个恶毒女配的黑化,可以说程婆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受气包,还想让女儿也跟她一样当受气包。

忍?

程乔可忍不了一点!

张本初被严翠芬打发出来跟程乔一起去张家的路上,他的内心是抗拒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

更何况还是他这个拧不清的本家二婶家的家务事。

以前张二叔在的时候还好点,可自从二叔出事,这个二婶光知道哭,安排后事那是一点章程都没有。

两个儿媳妇又各有盘算,那勾心斗角都摆到明面上来了,张二叔的身后事差点都办不下去,队上谁见了不唏嘘!

当时他也是站出来主持过的,可惜这位二婶拧不清,还帮子女说好话和稀泥,弄得他里外不是人。

今天要不是看在她头上有伤的份上,还真不想管。

他这不是怕不管当真弄出人命,他这个大队书记也会跟着吃挂落,划不来嘛。

“我跟你去一趟倒没什么,我就问问你,到底想怎么做?”

见程乔一路呜呜咽咽的,张本初的那点儿耐心全都被消磨光了。

“分家。”

程乔正等着呢,自然张口就来。

可这话却把张本初听愣住了。

这个二婶啊,真的让人头痛!

“二婶你就随便说说的是吧?”

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他之前还怕她请了自己去,见了儿女又心软求情,生怕得罪了儿子儿媳,结果老实人闷声放大招。

可这现实吗?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没成亲呢!

受害人自己都拧不清,他主持个啥啊?

就不应该听家里老娘们儿的!

他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王春花急着走,程乔又不留,老张家这个家分得特别快。

划拉完东西,王春花当天就回了娘家。

张代富几次望着程乔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问自己的娘,真的不管他会不会入赘了吗?

可人家视而不见!

哪怕他仍然处于患得患失中,可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就在老张家忙着分家的时候,机械厂521失窃案专案组的宋队也没有闲着。

对程乔这个人从里到外被查了个底朝天。

可惜除了这老太太老伴儿去世受了点刺激,造成性情有些变化之外,再也查不到任何问题。

甚至在她进城卖掉工作之前,她都没有进过城!

可是他总觉得,查不出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越发不能轻举妄动。

当天晚上,他就以民兵训练的理由召集了整个前进生产大队的民兵集合。

所有青壮全都汇集到了大队部。

宋队的目光重点集中在老张家的几个人身上。

除去张代国夫妇已经超龄被踢出了民兵队伍,其他所有人都在集合之列。

张代富一如既往的懒散,进了人群中就找个角落里偷偷猫着,生怕被人发现他训练想浑水摸鱼。

王春花一来就扎进了四队的妇女群中,很快打得火热,为即将开启的新生活奠定良好的群众基础而努力。

张贵枝则是一改在家时的小心翼翼,难得露出年轻人活泼的一面,跟队上同龄的女孩子们一起说说笑笑。

到场的全都是年轻人,没有过多的规矩和拘束,反倒体能好的还会得到别人的尊重和羡慕,在这里她难得的有成就感,民兵训练自然也成了她唯一能放松和会期盼的事情。

只有张代强还是那副没有出息的样子,一到队部的晒场,目光就不由自主的到处搜索赵清莲的身影。

可惜搜索无果,他失望的到处张望。

自从娘把他从吵架现场拉走,赵清莲这两天都没有再理他了。

他这两天也在思考自己跟赵清莲的关系到底算怎么回事。

只可惜没有一点头绪,她越躲着他,他越想见她,哪怕只远远的望一眼也好。

“哇~”

张代强正在胡思乱想,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他扭头,就见娉婷而来的,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又是谁?

那么漂亮,那么美好,一来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清……”

张代强紧走几步,正要上前打招呼,就看见赵清莲的手挽在了另一个人的手臂上!

而那个人,还是那天被未婚妻抓了现形的钟知青!

就要脱口而出的名字顿时卡在了张代强的喉咙里。

那天他亲耳听到赵清莲当着他娘的面说他们只有兄妹情谊,不可能谈对象时,他内心虽有失落却也并没有多难受。

毕竟她承认自己跟她是亲近的人。

可现在亲眼看到她跟钟知青挽着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明晃晃的宣示着双方的所有权。

他突然心里就像塞满了棉花,有些透不过气来!

如果换个人他可能还能好受一点,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要是两天前对他们的关系还矢口否认的钟知青呢?

那么,打抱不平的他成了什么?

真跟娘说的那样,就是一个笑话?

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的张代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大家起哄并不是因为赵清莲有多漂亮有多美好。

而是在一众黑灰的着装中,她头上的一抹红。

那是一条大红色的轻薄尼龙纱巾,被赵清莲系在了麻花辫的发尾。

像一只火红的蝴蝶停在了她的头上。

哪怕晒场上熊熊燃烧的火把都抢不走它的风头,反倒衬得赵清莲白皙的面孔更加妩媚动人。

“哼,小布尔乔亚作派!”

以被抢了未婚夫的钱知青为首的女知青们则对此嗤之以鼻。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挑起了宋队本就敏锐的神经。

来到前进生产大队,他就习惯性的观察了每一个人。

哪怕老张家的几个人扎堆在不同的地方,他也一一仔细分析过。

可全都没有任何疑点,就当他以为自己的直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他看到了赵清莲头上的红色纱巾。

赵清莲,土生土长前进生产大队的人,父亲赵铁栓,第三生产小队的小队长……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个姑娘的全部资料,但不管怎样,她都与红色纱巾的主人挂不上勾。

这种纱巾也刚刚才在沪上上市,还远没有达到流行的程度。

哪怕她现在跟下乡的钟知青打得火热,以钟知青非沪上知青的身份,送这样的红纱巾也是无能为力的。

就更别提她这个偏远乡村的乡下姑娘身份了。

那她头上的这条红纱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宋队眯起眼思绪翻滚。

……

赵清莲高昂着头走进晒场,听到耳边的声声惊呼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来自己背着爹拿出纱巾偷偷打扮是正确的。

早知道一条纱巾就能造成这样的轰动,她应该一早就戴出来的。

“瑞安哥,你看这些人,也真是的,人家不过就是系了条纱巾嘛,至于上纲上线的嘛!”

赵清莲像是被女知青的话吓到了一样,往钟知青的方面靠了又靠,一副软若无骨一句话都能压倒的稻草一样。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钟知青有了回城的门路,说不准哪天就要回城了。

如果此时还不抓紧把婚事落实,她成为城里媳妇的梦想眼看着又要落空。

钟知青跟钱知青是青梅竹马,打小的情份,长大了下乡下互相扶持水到渠成的谈婚论嫁,处得跟哥们儿似的,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妩媚?

当即骨头都轻了三斤,只觉得被赵清莲挽上的手臂发热、发烫,并且很快就有弥漫至全身的趋势。

“嗯,没有,是她们羡慕你、嫉妒你胡说八道的,你别理。”

“嗯,我都听瑞安哥的!”

赵清莲冲钱知青挑衅的勾勾唇角,把头垂得更低,恨不能整个人都钻进钟知青怀里去的样子。

轻笑着,声音低低的,嗲嗲的:“她们就是嫉妒瑞安哥只对我一个人好,我也要只对瑞安哥一个人好!”

这个年代这副作派那是相当的大胆了,很多正儿八经的夫妻私底下拉拉手遇到人都会像触电般弹开两米远。

可这两个人一个做得自然,一个享受不已,偏偏就没有避闲的觉悟。

赵清莲旁若无人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一字不漏全都飘进了张代强的耳朵里。

死心了!

娘问的时候他的心还没死,但现在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看着妹妹出了那么多的血,大妞被吓得不轻。

想到今天奶奶给了她们糖吃,这才敢过来求救。

大妞正跟程乔说话的时候,篱笆院门外,大房的二毛正探头探脑的张望过来。

程乔见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她知道原主这一屋子的儿孙就没一个好东西,但实在没想到二毛这么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就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了。

“拿石头砸堂妹的头!给你把刀是不是还想杀人啊?”

她飞奔过去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子,拖到小院里一扔。

随后抄起一根竹枝,冲着二毛的屁股就去了。

小树不修不直溜。

事不关己的话,程乔自然没有帮人教孩子的兴趣,但这些人现在全成了她名下的子孙。

任由他们往歪了长,将来的受害者,她肯定首当其冲。

就算他们不从祸害自家人开始,她走出去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又是什么好的体验?

更何况,她现在正愁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改变剧情呢。

这二毛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捡回来的一根竹枝,又细又长,打人正趁手。

既抽不出大伤,又能痛得生不如死!

二毛完全没想到家里最没存在感的奶奶竟然会逮着他打!

“你竟敢打我?我要告诉我娘去!”

二毛一边捂着屁股跳脚,一边习惯性的把他娘搬了出来。

以往在家里遇到啥事,只要搬出他娘来,全都能化险为夷。

毕竟他娘不仅护犊子,还超能胡搅蛮缠,谁都不想跟她对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这次,他明显失算了!

“嗷~”他的话音刚落,手背上又挨了一抽,当即一条红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成。

一直强忍着的二毛再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程乔丝毫不手软,一点都不惯着他,“你现在知道痛了?”

“拿石头砸三妞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三妞也会痛?”

“出息啊,以大欺小,你还是三妞的哥哥呢,不仅不保护小妹妹,还自己欺负上了。”

“我抽你屁股几下你就受不了了?你砸的还是三妞的头,还出血了呢!”

程乔越说越气,手下竹枝被挥得呼呼生风。

二毛也不是傻的,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惹怒了奶奶。

而且今天奶奶是铁了心的要收拾他,估计谁来了都不好使。

“奶,我错了,我错了!”

“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估计二毛是头一回吃这么大的亏,知没知错不好说。

但程乔还是住了手。

“真知道错了?可说好了,往后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家里的妹妹,仔细你的皮!”

三妞受了伤流了血都一直没怎么哭出声,这会儿见奶奶替自己出气打了二毛哥,倒是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大妞在一旁干着急,生怕奶奶责怪,不停的劝却一点用没有。

程乔有些明白这小孩的心理,大约是被人忽略久了,突然有人帮着自己心里委屈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去哄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可没有哄孩子的经验。

三妞人虽不大,但哭起来却是中气十足,简直如同魔音贯耳。

“给,好好吃,别再哭了啊!”

她进屋去了趟游戏世界,拿了几个肉包出来。

大妞、三妞,连大妞背上的家宝都有份,一人一个包子。

香喷喷的大肉包子立马把小嘴巴都给堵住了。

两个小的啊呜一口就咬了上去,只有大妞紧张的看向程乔。

见奶奶一直盯着自己,她才忐忑的将包子凑到嘴边。

奶奶不一样了!

奶奶竟然给她们开小灶!

“奶,我的呢?”

二毛左等右等,见三妞手里的包子都咬出肉来了,却没能等来自己的那份,连刚刚被打心里升起的仇恨都顾不得了。

家里能吃上白饭的机会都不多,更不敢肖想包子。

而且还是皮薄馅大的大肉包子!

热乎乎的包子散发出来的肉香,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的鼻子牢牢牵住,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程乔靠近。

刚才收拾的有些累了,程乔也拿了一个在吃,见二毛被引诱,她装没看见。

可这会儿人都贴上来了。

“想吃?”

“嗯嗯!”二毛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你想屁吃!”程乔当着他的面,把最后一口丢进了嘴里,才抹了下嘴看着他慢条斯理的道:“打人、欺负妹妹,不是乖孩子,奶奶的包子只奖励给听话的乖孩子吃!”

几个孩子同时抬起了头。

大妞大些,也想得更多一些。

奶奶手里还有包子!

奶奶说她是听话的乖孩子?

那她以后还听话,是不是还可以吃到包子和糖?

这个认知让她感觉不到任何真实的气息,可肉包子和糖的美味还在唇齿之间。

突然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包围起来了!

今天奶奶没说她是赔钱货,不仅帮三妞包扎伤口,还教训了欺负妹妹的二毛。

甚至还给她们吃大肉包子,没有二毛的份!

原因无关性别,无关大房还是二房,而只是对错!

她头一次感觉只论对错的日子过得有多幸福了。

二毛显然也被程乔的话惊得愣住了。

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一件事实。

奶奶不给他包子吃。

奶奶的包子给大妞三妞这两个赔钱货吃都不给他吃!

程乔手里的包子没了,他的希望也彻底的破灭了。

二毛受不得这个刺激,嗷呜一声就哭着跑开了。

听声音,比挨打时哭得还要伤心。

……

包子收买人心的力量超强。

吃过包子之后,程乔的身后就多了两条小尾巴。

大妞是个勤快的孩子,三妞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做惯了家务活的,扫地倒垃圾一点都难不倒她。

不一会儿二妞也洗完衣服回来了,程乔一下就多了三个小帮手。

干起活儿来轻松了很多。

很快就到了太阳落山,生产队收工吃晚饭的时候。

最先扛着锄头回到家的是幺女儿张贵枝。

她先去看了下程乔,然后不言不语又一头扎进家里的灶房里。

大妞也带着妹妹们紧跟过去帮忙。

是几个手脚麻利的姑娘,不一会儿的功夫,张家的小院里就冒起了袅袅炊烟。

程乔在屋檐下坐着,偏着头想了又想,却始终想不明白,张贵枝这么老实本分的一个小姑娘,最后为什么会成长为一个恶毒女配的呢?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死老太婆你今天打了二毛?”

程乔还在畅想着绿色有机无染污的农家菜做出来是什么味道的时候,突然有杀气腾腾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打破了小院的一时宁静。


这个发现让程乔欣喜不已。

她又不是什么没苦硬吃的人,有包子吃谁还吃能噎死人的蚕豆饭啊!

本来还想着每天吃个饭都要偷偷摸摸非常糟心,现在好了,她准备把这些包子拿来当做收拢人心的工具。

听话的,活干得好的,大肉包子奖励。不然,就只能眼巴巴看别人吃流口水。

这样既有利于改变老张家的风貌。

又能合情合理的给自己改善伙食。

完美,一举两得。

有了肉包子打底,再往后割点肉、杀只鸡打打牙祭什么的,不也应该很合理?

解决了吃饭的问题,程乔就把目光挪到了那些目前还灰扑扑的布匹上。

原主留下的衣服就没一件是完好的。

全都是补丁上面垒着补丁,一件衣服死沉死沉的。

眼看着天气就要热起来了,每天穿着这些又厚又重的衣服,还没有风扇、空调,日子可怎么过……

“咚~咚咚~”

程乔还在游戏世界里望着近前唾手可得却又偏偏还无法碰触的布匹,憧憬做成新衣穿起来的感觉,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谁会过她屋里来?

程乔忙从游戏世界里退了出来。

打开房门,就见张贵枝披着一身月色,瑟缩的站在门外。

程乔吃完饭进屋就进了游戏世界,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夜里八、九点钟。

干了一天的活大家都累了,又家家都要省灯油,整座村庄都已经在夜色的笼罩下沉沉入睡了。

这时候张贵枝会过来,着实有些出乎程乔的意料。

她现在手里有钱,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个个心怀鬼胎,或算计或巴结,背着人偷偷跑来找她都有可能,但独没想到第一个找上来的会是张贵枝。

这个恶毒女配在男主出现之前,那可是个出了名的受气包呢。

“娘。”张贵枝嗫嚅地道:“我,我能进来吗?”

“进吧。”

程乔忙闪身到一边,把门口让出来。

来得正好。

她正头痛要怎么改变恶毒女配的命运呢。

张贵枝平常就话少得可怜,跟原主程婆子虽是母女,却很少交流,程乔搜肠刮肚的回忆,也只得到一些记忆残片。

小些时候的张贵枝受了委屈还会找她娘哭诉,但程婆子除了揽着她哭,就只会跟她说忍一忍,让一让。

无论欺负她的对象是村里的小孩,还是自家哥哥嫂嫂,甚至是自家的侄子。

从来就没有例外过!

程婆子这个娘当得着实不称职,对自己的女儿一点都不了解。

程乔现在挺好奇的,不知道张贵枝这会儿过来找她是干什么。

但她并没有跟‘女儿’打交道的经验,不知道要怎么做。

一时气氛就挺尴尬的。

见小姑娘进了屋也只呆呆地站着,低垂着头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的样子,她突然福至心灵。

这孩子不会是饿的吧?

晚饭的时候她虽然拿出了两屉二十个大肉包子出来,可家里有一群饿红了眼的豺狼,分到张贵枝的手上也只有一个。

可惜当着张贵枝的面,她也不好进出游戏世界,在身上摸了又摸,总算掏出一颗糖来。

张贵枝是鼓起一口气敲的门,但进门之后,所有的勇气似乎全都花光了。

沉闷的气氛让她想起所有过往的记忆,很害怕下一刻她娘就在她的面前哭成泪人。

又怎么帮她呢?

她越来越后悔,越来越想逃离。

人还是那个人,怎么可能一朝一夕间改头换面呢?

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娘……”

“给。”

两道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母女两个同时开口了。

张贵枝语带迟疑,话还没有说出口,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糖?”

她惊讶得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了,只定定的看着手心里小小的裹满糖霜的糖球。

“吃吧,专门给你留的。”

程乔说起谎话来还有些不自然,她虽然没有做母亲的经验,但做过孩子啊。

每个孩子应该都渴望得到父母的关爱,特别是独属于她的特殊关爱吧?

听了这话,张贵枝的双眸明显的亮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糖球放进了嘴里。

甜~

丝丝缕缕的甜味从口腔里蔓延开来,张贵枝浑身上下都松快了很多。

她失去的勇气,仿佛也在这些甜味的吸引下,一点一点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娘能给她留糖吃,应该是在意她的吧,也不舍得把她往火坑里推的吧!

“娘,能,能别让我嫁人吗?”

张贵枝的脸抬起来了,程乔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第一次远远见她的时候,程乔只知道她的皮肤不错,人还白净、好看。

如今距离这么近,近到能清楚看到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

这才惊觉,小姑娘的一双杏眼太漂亮了!

黑黑的,水水的。

特别是此刻定定的望着你,有迷茫、有期盼还有淡淡的孺慕和依赖。

让人忍不住想答应她任何要求。

啊,不对!

程乔迅速拉回自己的思绪。

“你不嫁人?”

小姑娘半夜三更过来,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乔眉头紧蹙。

她努力回想,都没能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到任何痕迹。

张贵枝看着自己娘一声不吭。

目光再次一点点又黯淡下来。

果然,还是指望不上啊。

是自己异想天开,还以为能说出让大妞、二妞、三妞都上学去的娘,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呢。

在娘的心中,自己就只能是一直需要忍耐和接受的那个。

“没,没事了。”张贵枝转身就要出门去。

她怕自己在这里再呆一刻,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程乔这会儿CPU都快干烧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她想又想不起来,问了人家又不说。

就跟猜迷语一样。

她可太难了!

“等等!”她忙一把将张贵枝拉住,脑子灵光一闪,终于抓住了只字片言。

在原小说中,恶毒反派张贵枝拿刀刺向女主的时候,说了一句:为什么我就只配嫁癞子!

癞子!

啊啊~

张贵枝变身恶毒女之前,被家里人卖给了一个癞子做老婆。

结婚当天那男人喝多了酒一头栽河里淹死了。

从此张贵枝便多背了一个克夫的恶名,哪怕仍是完壁之身回到娘家,也再没人敢求娶。

直到男主的出现,几次三番的相助让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男主与女主的相恋让她崩断了脆弱的神经,做出杀人的事情来!

“到底怎么回来,你说清楚!”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嫁癞子只是她在写文时顺带提的一嘴,具体什么时候发生的,程乔这个小说作者还真的不清楚!


王春花大着胆子说完,还暗自给自己点了个赞。

她真是个小机灵鬼儿,竟然能想到这么棒的主意!

程乔看着她也点了点头。

“好主意!”

“你早晚都会死,吃那么多饭也是白吃,今天的晚饭就不要吃了。”

“往后家里都不做你的饭了,省着留给你的宝贝儿子吧。”

这就是掌控家里粮仓的底气!

王春花缩了缩脖子,终于消停不出声了。

“是啊,还是弟妹想得周到,能省不少粮食呢!”

叶珍秀见王春花被婆婆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实在太痛快了!

她习惯了说话拐弯抹角,每次这蠢货都没听明白,说了跟没说一样。

有时候是真的憋屈啊!

想不到突然变了个样的婆婆说话这么直接这么爽!

说着话的功夫,张贵枝带着几个侄女就把饭菜都揣上桌了。

连王春花都不敢再出声,程乔要求老张家的孙辈都去上学的决定,就算是正式通过了。

她终于要吃上穿越过来正式的第一顿饭了。

虽然所有的资料都显示这个年代物资贫乏,但这年头入口的,可都是纯天然绿色食品。

说一点儿都不期待那肯定是假的。

甚至程乔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老张家人丁兴旺,十多号人分坐两桌。

一桌是能干活挣工分的大人,一桌是孩子。

几人落坐之后,程乔才看清桌上摆放的东西。

当即,脸上就笼罩了一层菜色。

!!

老张家这吃的都是些啥啊?

熟悉的白米饭没了,期盼中的绿色蔬菜也只是一些黄黄绿绿的菜糊糊。

端起一碗红中泛黑的蚕豆饭无从下嘴的时候,程乔才后知后觉。

原主的记忆与她的嘴,总算是对上帐了!

程乔虽然一早就知道这个蚕豆饭的存在,但她自己的认知先入为主,自动代入了有火腿丁、胡萝卜丁和嫩土豆丁,还伴以去好皮的嫩蚕豆豆瓣儿为配料,再配猛火煮沸,文火慢焖的米饭。

没有科技与狠活,也没有过多的调料。

成品咸鲜焦香,吃起来又软糯Q弹。

但面前老张家人常吃的蚕豆饭,与其说是饭,还不如说粥来得更形象一些。

完全没有味道可言。

就是拿刚收回来充入粮仓的老蚕豆泡过水,掺和在为数不多的大米中一起熬煮。

目的就是节约大米,还给这一顿主食带来黏稠度,吃起来有饱腹感。

晒得能入库的蚕豆几乎没了水份,哪怕泡上一整天也很难煮烂。

光那一层犹如皮革的外壳,嚼得再细都剌嗓子。

至于下饭菜,倒也是当季的时蔬。

一大海碗水煮四季豆、一大海碗炒黄瓜、一大碗水煮葫芦瓜,以及一大碗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的酱菜。

只不过厨师显然厨艺不精,而且缺油少调料,色、香、味无一沾边。

人的惯性思维很可怕,程乔原来的期盼直接成了一个笑话。

她强忍着,才让自己勉强扒拉了单独分出来的小半碗饭。

“奶,你剩下的还吃吗?”

程乔正要放下筷子,刚添了饭又几口炫掉的大毛眼巴巴地看着她手边没动的那大半碗蚕豆饭问道。

程乔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现在虽然不是大饥荒那几年个个食不果腹,但在吃食上面也没有任何质量可言。

被程乔嫌弃得不要不要的这一餐,其实也没有多差,甚至还算不错。

特别是炒黄瓜和水煮葫芦瓜,还是今年菜园里的头茬新菜。

这年头不兴建温室大棚,也没有高速公路上的绿色通道。

普通老百姓的餐桌全靠自家的菜园子。

一年四季物产分明,轮着什么长出来就吃什么。

位于华南地区的南县,家家几乎都刚经历过春菜凋敝,夏菜未成的菜园子青黄不接时期。

此时能吃到鲜嫩多汁的头茬夏季菜蔬就显得十分精贵。

更何况大毛现在正处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疯长青春期。

哪怕已经吃撑了刚放下碗,再拿起筷子再塞半碗下肚也没有半点问题。

说到底就是摄入的营养跟不上他身体发育增长的需求。

严重缺营养、缺油水!

程乔亲自把碗朝他推过去,又亲眼看他收集了桌上残剩的菜汤,三几口就炫了进去,仍然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所有人对他的举动都习以为常,二毛还羡慕地朝这边望了好几眼。

要不是今天一连被程乔揍了两回,估计他抢得比他哥快。

程乔看是既心酸又好笑。

心酸以后天天都要过这样的日子的自己实在太可怜了吧!

之前还被她嫌口味单一的大肉包子,成了目前她唯一的救赎。

不知道改变家里的伙食算不算改变剧情呢?

说干就干,程乔一个人忙进了灶房,装模作样地用稻草引燃灶洞里的余烬,又拿出满满两屉包子出来。

“贵枝,来搭把手!”

“昨天机械厂的领导给的,我热了热,全分了吧。”

老张家所有人齐齐被程乔这个操作惊住了。

大肉包子!

他们没有丝毫怀疑程乔说了假话。

这么多的大肉包子,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得要粮票!

他们娘刚出手了四块香皂,再接着又是二十个大肉包子。

全都是稀罕物儿。

看来想要卖了他们工作指标的,还真的是机械厂的领导。

来自叶珍秀的震撼又要更直接一些。

二毛之前跟她告状时,一会儿肉包子,一会儿又是糖,她还只当小孩子胡说。

想不到这孩子全说的是真话!

她心思电转。

已经从气愤二房的丫头吃了包子她儿子没吃到,变成了她婆婆到底跟领导是怎么联系上的,再到领导为啥会特别关照她婆婆,以后呢?

接道理说,一个工作指标的交易,花了钱就完成了,怎么还给上大肉包子了呢?

要知道,现在领导家里也馋肉啊!

舍得一下给出这么多大肉包子,谁知道还有没有后续呢?

看来婆婆手里不仅有钱,还有了别的!

这个发现让叶珍秀兴奋起来。

这家当真不能分,不仅不能分,她往后还要好好抱婆婆的大腿。

同时产生一样想法的自然还有王春花,她想得没有那么复杂。

只觉得大肉包子太好吃了,她婆婆都舍得给她生的赔钱货吃,自然也不会少了她和她家家宝的。

还分什么家?

不分!

程乔哪里会知道两个儿媳妇都脑补了些什么,她分了包子就直接闪人了。

单独一个人回到房里栓好门,又闪身进了游戏世界。

供销社仍然只解锁了日杂组。

但外面的街道拓宽了两步,都快挨着对面的马路牙子了。

这是续她宣布让家里的孩子都去上学之后,又另外多解锁出来的地盘。

看来,哪怕改善下伙食都有用!


“小心!”

对面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随着他一声惊呼,人已经扭转贴向墙边。

程乔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紧张得闭上的眼睁开,就见两人已经完美的错开了!

对方的手还虚扶在她的身后,随时预防着她重心不稳摔个大马趴。

这……是怎么做到的?

程乔的目光在巷道的宽度和两人的身形上打量,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娘,我在这里!”

外面张秋芳的喊声迅速拉回了程乔的思绪。

“谢谢你,同志!”

她向对方道了谢后,忙向张秋芳而去。

这个地方她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张秋芳已经很听话的打听好了坐车的方向,母女俩赶忙离开,程乔连好吃的姚记桃酥都不买了。

倒是与她在巷口错身而过的那个男人,扭过头又打量了她的背影好几眼。

一个老太太,跑那么快……

不过他随即又摇了摇头。

可能有事耽搁了,女儿还在等着,跑几步也算不得不妥……

只是他的职业让他习惯了多看多思多想。

“宋队,目标出事了!”

前方一道声音传来,男人的注意力迅速转移。

“去看看!”

很快男人就到了事发现场,看到了厕所门前倒地不起的草帽男。

“线索断了?”

“宋队,人还有气,是被钝物所伤。”

现场还有好几个人,将小小的巷道堵了个结结实实。

被唤宋队的男人眉皱得死紧,他挥了挥手,当即就有人把草帽男给架起抬走了。

“说说。”他一边环视四周寻找蛛丝马迹一边开口。

这话是对第一个给他报信的年轻人说的。

“不是有人一直跟着他吗,怎么会被让人打晕在这里?下手的又是什么人?什么目的呢?”

“老疤似乎是嗅到了什么不对劲,这几天都谨慎得很。咱们的人跟了好几天,今天才终于见他出来活动。”

“怕打草惊蛇只好远远地跟着。”

“直到他进了这条巷后好一会儿都不见出来,这才跟了过来,一来就见人已经倒在这里了。”

“他应该是找到了猎物一路尾随过来的,不想狩猎不成反被鹰啄了眼,可奇怪的是现场没有发现打斗痕迹。”

这点也是年轻人最匪夷所思的地方。

好像老疤这个惯偷是自己专程来到这个地方把自己敲晕了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

而且现场并没有发现能把人敲晕的东西。

“你们过来可有发现可疑的人?”

宋队问出这话,自己也思索起来。

队员们的作法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呼救声。

问起可疑的人,他的脑海中不期然的再次掠过那个跑得急切差点撞到他的老妇人。

她刚刚好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她会是可疑的人吗?

但她与老疤体力悬殊,要是发生打斗,毫无胜算,且绝对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他更愿意相信老妇人急匆匆的跑路,是因为看到了老疤的‘尸体’又或者老疤与人争斗!

若是发现死人肯定会大喊大叫,而她还能跟他淡定道谢,更有可能是后者!

若是老疤醒不过来,那个老妇人可能就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了!

宋队转头就追,可惜等他来到巷口的时候,那母女二人早就不见了踪迹。

他只得把自己刚刚在巷口差点与人相撞的事说了出来,并详细的描述了程乔的样貌特征,吩咐属下去找人。

为了手里的这件案子,他们已经连续追踪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查到老疤这条线索,可千万不能断在了这里。

……

已经坐上了返程汽车的程乔对后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自己捅了什么样的篓子。

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绿色田野,她的心绪也慢慢平复了些。

内心在害怕自己有可能打死人和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她只是替天行道之间来回的纠结着,这会儿也终于能理智对待了。

回想起来,凭她的力道,应该不能致人于死地,那人应该只是短暂的昏迷。

当时她有想过报警的,但又怕细节说不清楚反受连累。

不管那人有没有看清自己的正脸,她短时间内还是不要进城了。

程乔做好了决定就不再纠结,转头开始考虑张秋芳母女的问题。

今天她们母女给她带来的解锁力度不小!

想想都后怕,今天要不是关键时刻游戏世界开了一扇能透视外面的窗,她会一直被困在那里。

要是张秋芳沉不住气折返回去找她,人迹罕至的地方遇到那个坏人又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她现身就会暴露自己的秘密,不现身难道眼睁睁看着张秋芳被害?

原本程乔并不想主动去改变张秋芳什么,从杨大嫂手里拿的这些票,也只是看不惯杨家人的作派,想替张秋芳出口气而已。

如果张秋芳还是决定回到夫家过日子,到时候夏收之后,她会全都折算成粮食给张秋芳送过去,让她掌控了那一家子的口粮大权,多少地位能够提升一些,勉强将日子过下去。

但见了杨真真,听了杨大嫂的打算,她觉得这样不行了。

杨真真那个小姑娘从小就知道保护自己的妈妈,而且又那么可爱讨喜,杨家人竟然算计她下乡!

小小年纪就要一个人背井离乡去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且家里还没有半分助力,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可要是让她也随着母亲的户口一起迁回前进生产队,就能放在程乔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就会减少很多意外的发生。

何必去遭那么一趟罪?

等再过几年恢复高考,小姑娘未必没有一飞冲天的本事。

到时候自然又是另一番全新景象了,这么大的改变岂不也对她助益更多?

“大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你还想回杨家继续过下去吗?”

人已经在车上,心却还在挂念女儿的张秋芳冷不丁听到自己娘抛出的这个问题,一下愣住了。

她在杨家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最艰辛难熬的时候,她也幻想过娘家人能替她撑撑腰。

可惜一天又一天的过去,等待成空,她最后连幻想都没有了。

本以为自己最后只有被耗死在杨家的命,却不想自己娘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回杨家继续过下去?

她一点都不想!

可是,不想又能怎么样呢?

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难道还收得回不成?

她结婚踏出娘家门的那天,爹和娘就交代过了,往后她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

再与娘家没有半点干系!

“真真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那个大嫂来要工作,是为了她即将要下乡的大儿子,明年就该轮到她的小儿子了,你觉得她不会把主意打到你女儿杨真真的头上?”

“可是娘,我能怎么办?”

事关自己的女儿,张秋芳这下真的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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